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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从民政局出来,卢西西冲着张柯笑,扎眼的阳光,打在她细美若玉的脸上。张柯忽然有上当的感觉:怎么她说把先生让给谁就给了谁呢?
她站在马路边,神闲气定,似是等人。
愤怒在张柯心里一点点胀大,他不习惯偷窥的姿势,遂将车钥匙套在中指上,慢慢地摇着,倚着车尾,让窥视明目张胆。
或许,她在等某个男人,或许,某个男人得知她彻底获得了自由身,正喜笑颜开地赶来。
这样想着,便有掉进陷阱里的恨恨,牙根隐隐发痒,除了狠狠地咬碎某些东西,找不到解痒途径。
卢西西扫见了他的姿态,回首一笑,冲着街道伸出优美的胳膊。出租车在离她鞋子20厘米处戛然停住,她拉开车门,款款探身,坐进去时冲他扔来的嫣然一笑,令他恨不能冲上前去,将她一把捉下车来,厉声苛责:“你为什么不伤心?”
已是秋天,晴朗朗的阳光没多少杀伤力,张柯恹恹打开车门,有男人来接她自己又能如何?她已成前妻。除了过往岁月的记忆,他们,了无干系。
02
十几天前,他正和樱宝缠绵得如火如荼,卢西西的电话就打进来了。那时,他还不知道是她的电话,樱宝也不知,她坏坏地妖笑着腾出一只手拿电话喂了一声,媚气乱飞的脸就僵住了,把话筒递给他,他的心,短暂疑惑了一下,谁会把电话打到樱宝这里找他呢?
“张柯,你归樱宝了。”卢西西声音平静,没有愤怒亦无悲伤,倒像在晒台上修着指甲与邻居聊家常。
知道辩白已无意义,一时间,张柯不知该说什么,那边的卢西西说:“我该去健身了,抽时间我们把手续办了就成。”
樱宝胆怯地看着他,像不知错在哪里的孩子在等待家长的呵斥。他跳下床,转了几圈,又跳到床上,把吓坏的樱宝揽在怀里,用身体抚慰她的惶恐。后来,樱宝告诉他,他从未像那天那样,给了她强烈的幸福感。
张柯想问她,幸福来自身体还是心灵?
没问。很久之后的后来,他想那天的激情,来自绝望的恐慌,是男人看着赖以栖身的城堡濒临倒闭却无力拯救的绝望。
他跟樱宝要了支烟,抽得面目狰狞,一侧的樱宝很是乖巧,水汪汪的眼眸里全是柔情,他定定地看她,问:“她刚才和你说什么了?”
“她说你是樱宝吗?张柯归你了。”
他皱着眉头站起,将燃着的烟奋力掷出窗口,很匪气地将她抱起来,抵着她的脸说:“樱宝,我爱你。”
樱宝愣愣地,受惊小兽般看着他:“你再说一遍。”
“我爱你,樱宝。”
樱宝眨了眨眼,泪珠突地落下来,将脸放在他颈上,哇地哭了,像忍尽委屈终于换来疼惜的孩子。
张柯心里一阵发酸,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,从来就不是。樱宝偎依在臂上送他下楼时,他就后悔了,为刚才的那句话,不过与卢西西赌气而已,仔细一想,也是虚妄,卢西西并不在眼前,平白就把自己赌进了沼泽。
03
卢西西不在家,迎门的玄关上,换了插花,细细碎碎的是卢西西喜欢的满天星,花期长而不招摇,不需要太多打理。
他挨个房间转,一切都是老样子,找不到卢西西的伤心痕迹。
这个时候,大多女子应是埋着一张怨妇的脸,等待先生前来忏悔,在他的涕泪俱下里,咬住了被背叛的痛苦,用没完没了的眼泪宽恕他犯下的罪。
他摸了摸电脑、电视,皆是冰凉,看来,卢西西压根就不稀罕他的忏悔,放下电话就出门了。
关于取得宽恕的忏悔心思,就此了了。
十几天后的今天,他和卢西西成了陌路,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时,卢西西曾笑吟吟地说:“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和她的事的吗?”
他沉默地看着她,摇了摇头。
卢西西翘了翘嘴角,低头签字。
“我猜那个打电话告诉我真相的人,应该是喜欢她的,祝你好运。”那张签好了字的纸,被她迟缓地推过来,像退还给了他所有的爱恨情仇。
04
卢西西并未因他是婚姻过错方而在分财产上刻薄他,她说自己是女人,懒得折腾房子了,所以,房子她留下,存款归他。
很快,他用存款在城西买了一套带装修的新房,和原来的家差不多大。住进去的当晚,樱宝就拎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按响了门铃,进门把鞋子往旁边一甩,挨间房子看,看的过程中找到了壁橱的位置,便把行李箱拖过来,边往里放衣服边回头对身后沉默不语的张柯说:“我把原来租的房子退了。”
张柯不知该说什么好,屈指数来,樱宝已跟了自己4年,像棵生命坚韧的草,在幽暗的角落。
她裸着的脚踝很美,他默默地走过去,握了一下,又松开,想起了卢西西,她也有优美的脚踝,喜欢清晨踮着脚在床前走来走去,满房都是清脆的细小叮当声,温柔地把他从梦中拉出来。
她脚踝上有串银铃铛。
05
大约有半年了吧,张柯开始怀念那串银铃铛,后来一想,其实是怀念卢西西。可在心底里,他不肯承认。再后来,他想,那天如果卢西西在家以泪洗面等着他回来忏悔,一切可能不会是这样,不,不是可能,而是肯定。
她却不在家,让他失落。特别是晚上,她满面艳光地回来,他的失落积郁成了恼怒,因不被她在乎,因她没有用哀怨的眼神凝视着他恳求他来忏悔,让他觉得,作为男人的自尊,被她的冷静逼得一败涂地。
他动过给卢西西打电话的念头,又被自尊拦住了。有几次,他故意开着车,从她写字楼下经过,结果,这些蓄谋中的相遇,都以未遂告终。
其实,他从未厌倦过卢西西,即使在和樱宝纠缠的这4年,只是生活太平静了,他需要一点刺激和冒险才能感觉到生命的活力。恰巧樱宝到他公司推销保险,烁烁的媚眼,将他那颗蠢蠢欲动着要冒险的心给煽活了。他买了她的保险顺便得到了她的身体。
他和樱宝都清楚游戏规则,不打扰彼此原先既定的生活。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是樱宝唯一的男人,樱宝也从不解释,也没奢望得到他的爱。游戏照常进行着。没有想到,情况竟这样恶化了。
当他开始怀念卢西西时,便想,上天终于惩罚了他,让他付出了代价。
再看樱宝,就有了憎恶。
聪明的樱宝做完全无知状,温柔依旧,时常偎在他怀里,说些没边际的话,偶尔会突兀地说:“我给你生个孩子好不好?”
张柯当然明了她言外之意,平静地说:“我不喜欢小孩子。”
他清楚,她不过欲以这种傻话来感动自己,他不想落进她精心编织的圈套。樱宝是不知道的,5年前,卢西西意外流产,他一个大男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,曾是哭得那么绝望。
关于给卢西西打电话通风报信的男人,张柯没跟樱宝提过,也不想知道是谁。
06
又是一年草长莺飞,张柯越来越喜欢和旧日朋友聚会,和他们在一起,总能让他想起卢西西,当年她与他傍臂而行,男才女貌,招惹眼羡无数。
场面依旧热闹,唯独少了卢西西,一帮旧友竟也约好了似的,任凭他怎样旁敲侧击,明问暗示就是不肯向他透露半点卢西西的消息。
不难看出,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他封锁卢西西的消息,这徒有热闹的场面,让张柯心下潸然,好像从与卢西西离婚那天起,自己就被往日的生活请出局了。
张柯对樱宝越来越多地挑剔,总无端地发火,指责她看完的报纸杂志怎么不放回书报袋,刁难她掌握不好热牛奶的火候……林林总总,都是倦意丛生吧。
樱宝从不分辩。
那天,樱宝将一纸化验单递过来:“我怀孕了,你放心,这不会成为我央求你娶我的砝码,怎么处理,我听你的。”
他举着那张纸,对着阳光,死死地看了半天,说:“我陪你去医院。”
樱宝说好,转身进了卧室。
他倚在卧室的门上,樱宝躺在床上,背对着他,他看不见她的脸,但知道她在哭泣。
张柯狠了狠心,转身去了书房,玩游戏,输得一塌糊涂。
07
次日,陪樱宝去医院,路上,张柯望着前方专注开车,樱宝别着头,望着一侧的街,空气很静,静得可以听见落叶被车轮轧碎的簌簌声。
樱宝进手术室时,回头说:“你是个自私的人。”一字一顿。
他愣了一下。说:“樱宝……”
樱宝没回头。
后来,他扶着脸色惨白的樱宝上床休息,说:“我去超市买乌鸡,你先睡一会儿。”
樱宝不说话,等他拎着满袋的补品回来,樱宝已不见了,壁橱空了一半。他疯了一样地到处看,除了空掉的那些位置,这个家里,找不到一丝樱宝存在过的痕迹。想必,为这一刻,她已悄悄准备了好久,他竟没有丝毫觉察。
松弛和愧疚在心头纠结,他缓缓地坐下来,摸了摸樱宝的枕头,攥了一把,竟然是潮湿的,都是樱宝绝望的泪水吧?他低低地叫了声樱宝,落了泪,连他自己也不知这颗泪的含义是什么。
樱宝的手机停了,工作也辞掉了,想必是不愿被他找到。或者,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寻找必是缺少诚意的,遂切断所有通往她的途径。
一个人好生寂寥。张柯还是按响了卢西西的门铃,他听到里面有个欢快的童音说:“妈妈,妈妈,有人来敲门了。”
孩子的声音令他感到极度恍然。 他强烈地感觉到这扇门一旦打开,将有惊人的发现等着他。
08
门开了,他愣愣地看着卢西西怀里虎头虎脑的孩子,问:“你的孩子?”
卢西西点了点头,把门开得大一些。
他有点尴尬,不知该说什么。
卢西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,说:“你儿子,两岁半了。”
张柯像坠进了梦里,是的,孩子的眉眼完全是他的再版,他伸手去抱孩子,眼泪刷刷地落下来。
刚刚还欢笑的孩子被他吓哭了,挣扎着不肯让他抱。卢西西用手轻轻拍打着孩子,以示安慰。孩子就那样信任地趴在妈妈肩膀上,很安静。
张柯追问:“为什么不告诉我呢?我是不想离婚的。”
卢西西轻描淡写地说:“你觉得我是那种以怀孕做道具挽救婚姻的女人?”
张柯叹了口气:“是你当时的冷静刺伤了我的自尊。”
卢西西笑着,张柯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种冷,杀心侵肺的冷,直抵而来。
他没再说什么,恋恋地走了。
再后来,他几乎每天下班后就奔去看儿子。一次,在幼儿园举办的亲子活动上,有人称卢西西为张太太时,卢西西温和地纠正道:“我是卢西西,不是张太太。”
巨大的失落感便铺天盖地地涌上了张柯的心头,是的,卢西西已经绝无做回张太太的意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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